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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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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聲

莫渝見竹笙神色驚惶,猜想那將他捆了沈湖的人恐怕不太好惹,說不定是霖州的一方勢力。

“你不用怕,我是當今聖上身邊的莫昭容。”她考慮了一會兒,決定搬出自己的身份,“我父親乃是大宣的安西將軍,還有這裏,是在我大姐夫的縣令府後宅。你有何冤情,盡管道來。”

她這一連串報菜名似的搬出各種名頭來,竹笙顯然是被驚到了,怔了半晌才道:“奴家三生有幸,竟能見到昭容娘娘。”

他昨天還聽客人們說起,皇上南巡已到了霖州,昨晚在興湖上設宴洗塵,南風館裏還有幾個小倌去圍觀了,可惜他沒去成。

這位救他性命的大恩人的來頭居然如此厲害,能被皇上帶在身邊,想來也是極為得寵的,或許真能解決這樁事。

莫渝見他又要下榻跪拜,忙叫夏守義再次將他扶住:“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拜我的。”

那些侍衛守在外面,人多眼雜的,她還是規矩些得好。竹笙畢竟是個男孩子,她也不好讓玉英、檀蕊兩個姑娘家去照顧他,就一直讓夏守義幫忙。

“是……”竹笙抿了抿唇,凝眉考慮著該如何說明。

他相貌清秀,身形瘦弱,頭發披在肩上,年紀又不大,本來就有些像女孩子,這一蹙眉,頗有些弱柳扶風、我見猶憐的感覺。

莫渝看著他,不禁感慨世上果真有這般漂亮的少年。

“昭容娘娘,奴家確實遇到一樁事。”竹笙被她打量得臉上微微泛紅,又知她身份貴重,便不敢再看。

可是他能感覺到,莫渝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只帶有欣賞的意味。

他被賣入南風館後,就幾乎沒有見到過這樣純粹的目光了,心裏不禁為之感動。

莫渝見他的眼睛瞟向一旁的玉英等人,笑道:“他們都是我的人,你不用擔心,但說無妨。”

竹笙輕輕點了點頭,道:“奴家昨晚留在南風館伺候客人,送客之後從外頭跑進來一只黃狗。奴家認得那小狗是如意偷偷養著的,便想抱了去還給他,追到那廂房外頭。”

如意也是南風館的小倌,年齡應該比他大些,兩人也算是同病相憐,平日裏就要好。

“南風館的廂房都是隔音的,但那間廂房的房門不知為何開了道這麽寬的縫。”竹笙邊說邊用手指比劃了下,大約半寸寬,“所以奴家想說要去提醒下他們,要敲門時恰好聽到裏面有人說話。”

“說了什麽?”莫渝一直在認真地聽他敘述。

“其實奴家也沒聽到多少,就聽他們說了皇上南巡的事,稱要‘開新的言路’。”竹笙回想一陣,又補充道,“他們還說有個什麽賬本,奴家不懂這些。”

知道皇上南巡之事的人也就那些個當官的,但這些人應該不會在南風館談及向皇帝諫言的事吧?

“新的言路……”莫渝嘀咕著自己念了一遍,忽地想起二哥莫栩說狗皇帝要查走私官鹽的案子,“鹽路?”

如果指的是這事,那賬本難道就是所謂的犯罪證據?

竹笙見她眉頭緊鎖,生怕是自己說的話不夠讓她滿意,忙解釋道:“奴家只聽到這些,就被裏面守在門後的人給發現了。”

想來那道門縫或許是裏面的人知道皇上在派人調查鹽案,所以特意留著,設了個圈套,好借此抓到靠近偷聽之人。

竹笙無意間撞見這件事,連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麽都不清楚,就險些葬身魚腹。

那些人也太無法無天了。

“裏面的人你都看見了?”莫渝邊思考著邊問。

竹笙點點頭,然後又搖了下頭:“屋裏有四個人,奴家只見過其中兩人,其餘人說話的口音聽著也不像是霖州人氏。下令叫人把奴家給捆了的那位,應該是那四人裏身份地位最高的。”

莫渝想了想又問:“你遇上這事的時候,大概是什麽時辰?”

“子時以後。”竹笙沒怎麽回憶就答道,“如意去興湖邊看熱鬧了,奴家送客的時候見他還沒回來,又聽外面有打更的梆子聲,所以奴家記得很清楚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莫渝點點頭。

但她昨晚很早就回去了,不知道那洗塵宴是什麽時候散場的,難以斷定是否和宴席上的幾位大臣有關聯。

莫渝一時想不到還要再向竹笙打聽什麽事,莫崢將拿到診金的郎中送走後也進了裏間。

竹笙乍見莫崢,雙眼驟然瞪大,似是極為害怕,顫抖著雙唇道:“這位公子……奴家見過……”

莫渝奇怪地看著他,又轉頭去看莫崢,倏然變了臉色:“三哥,你不會跟著別人做什麽不好的事了吧?”

看竹笙這副模樣,剛才又說那廂房裏有兩人是他見過的,難道那四個人裏有莫崢?

若莫崢只是為了些特殊的興趣,去南風館還則罷了,和私販官鹽這件案子扯上關系,那可就麻煩了。

她只是跟著狗皇帝南巡來霖州玩的,不會還要大義滅親吧?

“小妹你誤會了。”莫崢見她看自己的眼神古怪,連連擺手,朝竹笙一瞪眼,“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,什麽時候,在哪裏見過我?”

竹笙煞白著一張臉,聽他們互稱兄妹,微微喘了口氣,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是,是在前日,莫公子是和孫掌櫃一起來吃酒聽曲的。那孫掌櫃……昨晚在那間廂房裏,就是他守在門口,先認出了奴家,今日也是他帶人將奴家拋入興湖的……”

他想到後來的遭遇,禁不住渾身打顫,說不下去,又驚惶地看向他們兩人。

莫渝問道:“這孫掌櫃又是什麽人?”

“孫瑞,順旺船行的掌櫃。”莫崢先接了她的話,“順旺船行是霖州這邊比較有名的,我找他是要談船隊運送貨物的事。”

莫渝點了點頭,又去問竹笙:“你說認識其中兩人,還有一人是誰?”

“是霖州轉運使施大人。”竹笙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莫渝剛才報出的那串名頭裏,似乎提到她的姐夫是縣令,生怕他們官官相護,又是一陣心驚膽戰。

莫渝倒是從一開始就沒往她那大姐夫身上想,陳翰采的人品極佳,定不會與這些貪官汙吏同流合汙。

不過這施轉運使她也沒聽說過,有不少事都得等回去以後找李懷璟問過才能明白。

莫崢沒聽到先前兩人的對話,對這些事一知半解,但也能猜到竹笙是在害怕什麽,哭笑不得道:“我們若要害你,又何必多此一舉?”

竹笙怔了怔神,這才情緒平靜下來。

“竹笙,你就在這裏安心養著吧。”莫渝安慰著她。

這時外頭有侍衛讓玉英遞話進來,說是已經過了未時,請昭容早些回府。

雖然李懷璟沒限制她去哪裏,但這裏離鮑家宅邸至少有三刻鐘的車馬路程,太晚回去也不好。

莫渝又勸了幾句竹笙,起身出門要去找莫池道別,準備打道回府。

途中莫渝對莫崢簡單說了竹笙的遭遇,又道:“二哥這兩日跟著皇上在查一件案子,這竹笙恐怕是個重要證人。三哥,你可得幫忙把他給看住了,要是被那些人發現他沒死,恐怕還會再下殺手。”

“別讓人發現就行,他暫時留在府中倒不是問題,我去跟大姐和姐夫說。”莫崢看了看兩旁,湊到莫渝耳邊道,“那郎中說他是已經被凈了身的。”

莫渝此前聽竹笙說他是被人牙子拐去賣了的,又聽到這話,思及此前在他身上看到的種種傷痕,心中只覺得可憐:“等他養好身子,處理完那件案子,再給他安排去處吧,就是得麻煩三哥一段時間了。”

“小妹向來心善,這點事就交給我。”莫崢擺出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。

莫渝和原主的性格脾氣其實還是很相似的,與她親近些的人都清楚,她看起來對諸事好像都不上心的樣子,旁人會以為她性子冷淡不好相處,然而熟悉之後就會知道,她實際最是個熱心腸的。

說是探親,但莫渝是空手來的,走的時候反而帶了不少東西。

雖說莫渝剛才也幫著出了點力,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抱著一大盒糕點,登上縣令府中派來送她回去的馬車。車上又堆滿了莫崢說要送給她的那些新奇玩意兒,大多是些小孩玩的玩具,不知是從哪裏搜羅到的。

明明都已經成了皇上的妃子,她的哥哥姐姐們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看。

莫渝有些哭笑不得,打算等回去後轉送給兩位小皇子。

在她與家人依依惜別的時候,身在鮑家宅邸中的李懷璟卻等她等得心急起來。

在那隊被派去保護莫渝的侍衛裏,被他安插入了兩名影衛,其中一人就是被莫渝遣回來的那三名侍衛之一。

那影衛跟著另外兩人回稟完莫渝讓他們說的事以後,自然是另找機會返回,把她救起一位溺水者的事奏報給了皇上。

李懷璟對此沒什麽表示,只讓那影衛退下了。

聽影衛所言,莫渝把那溺水的少年救起後,送往了縣令府中。

李懷璟聽莫渝說過,她的大姐夫就是霖州武康縣的陳縣令。

莫渝說是去探望她的長姐,但這麽久還沒回來,恐怕是那名少年有什麽問題。

他的想法向來很多,身居帝皇之位,每件事都必須考慮周全,莫渝也曾說他總是這樣殫精竭慮有猝死的風險。

不過,另一名影衛沒有傳回消息,應該是安全的,系統在這時候也很貼心地冒了出來,告訴他莫渝平安無事。

李懷璟邊想邊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
莫渝遇到事都敢瞞著他了,他居然還在這裏如此擔心她,真是不像樣。

他在自嘲的時候,人已經走到了和暢院與碧梧院之間的那道門洞前,打算去碧梧院等著莫渝。

卻有一道碧色的窈窕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
“柒柒?”李懷璟疑惑出聲,隨後就意識到不對。

盡管連背影都有些相似,乍一眼瞧去多半會認錯,但眼前的這名女子不是莫渝,而是昨晚初次見到的張語知。

李懷璟瞬間冷了臉,隱著怒意責問道:“張姑娘為何在此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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